安坤荣道:“表妹看着便不是好相与的性子,高傲得很,那眼风扫过来跟刀子似的,你没见着旁边伺候的婆子都缩着脖子么。”
他顿了顿,“姨母虽是京中诰命,可咱们安家在扬州也是三进的宅院,船行码头占着半条街呢。你来谢家又不是给人家小姐当丫鬟的,你可是我的夫人,又是双身子,腹中有着我的血肉,别人不心疼,我可心疼得紧。”
“你男人我虽不是顶顶富贵,却也舍不得让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周氏听了,眼眶微红,原来是这样……是她错怪他了,故此火气全消了。
安坤荣唇边浮笑:“我只是怕你与表妹相处,会受委屈。”
周氏仔细想了想,却摇摇头,眸光全是善良与温柔,叹了口气,“可我瞧着墨姑娘并非那般冷硬性子。许是她天生慢热些,当初我头回见着便觉投缘,对她热络得紧了些,倒叫人拘谨起来,这才遭得她的不喜,惹得她不自在了,想想,还是我的错……我总觉得墨姑娘性情不坏。”
周氏眼波里漾开浅浅的歉疚:“终究是我唐突了。”
她觉得谢易墨只是性子像这冬日的腊梅,看着冷峭,内里却是暖的。
周氏进了谢府后,便从谢家下人那得来了一本谢易墨的诗集,周氏接过一卷素白诗稿,她也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,颇懂诗律和文词,恰见扉页上题着“谢易墨”三字,笔锋清劲如寒梅映雪。
眼见谢易墨作得一手好诗,字里行间藏着的灵秀风骨,周氏便对谢易墨多了几分好感,待一见面,更是觉得亲切,总忍不住地想亲近。
眼见她替谢易墨说话。
安坤荣眸光微闪,却没说什么。
他只是和易道了一句。≈gt;br≈gt;“我只不过是怕你在谢家受委屈,茵儿你性子善良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,你这般真心待她,不代表旁人也这般对你好,往后,你还是多提防着点表妹才是。”
周氏是个妇道人家,素日最听丈夫的话。
眼见他这么说,周氏再如何不情愿,也只能答应。
何洛梅一大早,便见到了谢易墨消瘦成这样,刹那间,如道天雷劈在她的头上,不一会儿,竟当着仆人的面落了泪。
年关将近,府中要务杂多,阖府只有她一个女人在主事,她每日在账房算盘珠子日夜响得震天,谢宜温倒是有过来帮她打点,可未出阁的姑娘家终究少了些历练,只能看着她学习。
她虽知道墨儿近来性格出了问题,但她实在忙得很,原想着等过了这阵再细细开解,毕竟内院上下上百口人的年礼采办、各房份例的调配,哪一桩不耗尽心神?
何洛梅故此只让人每日送去补品,更何况谢易墨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头,她要进去都进不得。
可没想到如今看见女儿,女儿却变成这副模样,眼底垂着青黑的晕影……
何洛梅只觉得心被扎了一下,喉间翻涌的疼意顺着气血冲上眼眶,眼前骤然漫起白雾。
何洛梅疼得差点晕过去,心疼得快无法呼吸。
以至于她都没有过来送谢凌,而是回了泌芳堂,将谢诚宁叫回去,大吵了一架,何洛梅很是崩溃,她无暇顾及女儿,便嘱咐了孩子的爹多去看顾,结果她适才捉来嬷嬷一问,才知道谢诚宁这些天压根就没有去看望过自己的女儿一回!
何洛梅只觉气血涌上头,便跟谢诚宁两人此刻在泌芳堂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。
今日见到谢易墨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她亲姐姐何洛芷都在,谢易墨却被养成这样!何洛梅只觉得被扇了一巴掌,面上无光,火辣辣的,她又心疼又愤怒,恨不得撕了谢诚宁这个没良心的!
泌芳堂那边乱成一团。
反观谢易墨这里,她却根本没在意他人的目光。
阮凝玉在原地等了一会,一想到今日便是谢凌启程的日子,心情略微舒畅起来。
今儿天更冷了,每个姑娘都披着厚实的绸缎斗篷,踩着红香羊皮小靴,与冬日相映成趣。
不一会儿,谢诚宁、谢宜温和谢凌便一起从大门内走出来,三人都是从荣安堂一起回来的。
谢凌今日未着惯常的锦缎云纹袍,只一件玄灰素面大氅松松披着,领口处露出月白里子,内搭的宝蓝色直裰连暗纹都无,乌发用一支素白玉冠松松束起。
那玄灰大氅原是极沉的颜色,偏生被他肩骨衬得有了飘逸感。
今日这般素净装束,倒像幅刚着墨的山水,留白处皆是韵味。
阮凝玉看了一眼,本想收回目光的,结果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他手中她那亲手所绣的墨竹手套,那上面的竹枝曲中有直,似临霜傲雪之君子,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