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音的缘故,老丈那画中的柿子出自北地,而葡萄盛产与我大盛的常州、平洲一代。常州居南,故而我才大胆一猜。”
“好精巧的心思,好仔细的观察!后生,你是老夫见过的人中数一数二的。”
“您谬赞了。”
徐瑾瑜含笑说着,随后,徐瑾瑜又就当初途径平洲的所见所闻和老者交谈,老者听着听着,也不由为故乡的改变而惊叹连连,一时二人相谈甚欢。
乍听一声春雷阵起鸣,忽而春雨绵绵入土柔。
老者方才已经为徐瑾瑜续了三回水了,徐瑾瑜若是有心与人攀谈,便是说个三天三夜也不会词穷。
这会儿,眼看天空落了雨,老者不由笑道:
“下雨天,留客天,后生今日要在老夫处多留一留了。”
“求之不得,只盼您别嫌我话密。”
“怎么会,老夫也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说过这么长时间的话了啊。”
老者的语气有些怅然,徐瑾瑜闻言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锋:
“说起来,我倒是想起景庆五年时,平洲倒是发生了一起旱灾,多亏朝廷赈灾及时,这才避□□民涌入京城。”
徐瑾瑜这话刚一出口,那老者顿时脸色一变,痛声道:
“什么赈灾银!什么赈灾粮!老夫统统没有看到!”
“老丈这话从何说起,我可是记得当年的那场赈灾,可是本朝立国以来唯一一次范本式赈灾。
据说,那次赈灾十分及时,使得本地无一流民流出,平洲亦是风平浪静,圣上对此都赞不绝口。”
那是成帝登基后,发生的第一场大灾,周世耀调度得当,平洲知府配合默契,二人联手压下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旱灾,更是避免了流民冲入京城造成动荡的可能。
而也是那时候,成帝将周世耀看入眼中,暂时没有削他的权,谁曾想……
徐瑾瑜话音落下,老者的眼睛赤红,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,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:
“什么赈灾?他们是在吃人肉,喝人血啊!后生啊,你可见过一把米粮便是一月口粮的赈灾粮?老夫见过!
饿殍遍地,所有想要离开平洲的人都被飞来的流箭射杀!城内米价居高不下,夜里盗抢多有发生。
易子而食,如若没有孩子,那便去偷,去抢别人的孩子,我家大郎二郎便是……可恨我当初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!”
老者的眼睛暴起鲜红如血的血丝,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,在煮的咕嘟咕嘟的铁锅里,看到了大郎的残肢,二郎腕上的平安红绳如同血线一般在水面上漂浮……
“孩子吃完了,便是女人,我已经让桃娘躲在了地窖里,可恶邻多嘴,我出去寻找吃的时候,桃娘她也不幸,不幸遇害。”
老者说着,泣不成声起来:
“赈灾粮真的不够啊,饿极了的人,就是一群疯子!疯子!”
徐瑾瑜看老者实在情绪激动,连忙在他的后背轻抚,并按揉几个穴位让他情绪镇定。
可随后,老者却直接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眼角还有残存的泪痕:
“徐大人呐!求您做主啊!求您为草民枉死的妻儿做主!!!”
徐瑾瑜立刻扶住老者,忙道:
“您年岁大了,先起来说话。”
老者缓缓站了起来,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。
徐瑾瑜端了一杯水递给老者,随后道:
“不知文侍郎何在,今日这出戏,可是他精心设计,若是本人不在,那便有些太无趣了。”
徐瑾瑜语毕,一人款款走入:
“尚书大人见谅,下官并非有意算计您,这厢给您赔罪了。”
徐瑾瑜看了一眼这个据说给自己使了几次绊子的文侍郎,扬了扬眉:
“原来文侍郎也知是算计呀,不知现在的结果,文侍郎可满意?”
文侍郎闻言,低下了头,随后拾起衣摆,直接跪了下去:
“尚书大人,一切都是下官的错,下官任凭您处置,只是平州旱灾的冤屈,普天之下,只怕只有您才能申!”
“听起来,文侍郎倒是观察本官良久了?”
文侍郎没有反对,而是看了一眼老者,低低道:
“尚书大人,下官只想要老师毕生所求能有一个好归宿。”
他一直在观察,整个大盛有能力将周世耀绳之以法之人,可是,从纪怀仁到余鹤,再到应青山,他们没有一人能在周世耀手中讨到半分好处。
他从一个小小的属官,一路成为三品大员,可也始终没有找到有此能力之人。
而这个时候,徐瑾瑜出现了。
少年以一己之力,平南疆,定北疆,荣耀归朝,正是势头最高昂的时候。